秦浩把自己说吐了。
因为「凶手」,确实恐怖。
就这个空当,警察局的人来给我做笔录了。
但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。
我可是有不在场的证明呢。
我五点半才下班,从公司回家有直达的地铁,但公司到地铁口、地铁口到家都需要步行,通勤时间大概是40分钟。
不出意外的话,法医的检测报告会推断出死者是死在5点左右。
可按正常人的思维,凶手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整理现场。
我总不能分身杀人吧。
「你是几点到家的?」
「应该是6点20分。」
「这么精确?」
「因为我的生活很规律,要不就是在上班,要不就是在家里,平常我一般是6点10分到家,可昨天,我在下地铁的时候,被人推了一把,崴了下脚,走得慢了点儿。」
来问话的人,我不认识。
大概是因为凶案现场在苏文家里,所以,跟他有关系的人都避开了这个案子。
至于秦浩,他还没正式上道。
所以,才能被安排来看守我。
这就是苏文的作风,他担心我,所以,想办法搞了个我熟悉的人来安我的心,毕竟,我在他的心里、眼里,可是个柔弱得不能自理的小乖乖呢。
我还记得,三年前,我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,睁着惺忪的眼睛,打量着他那张俊朗帅气且充满正气的脸庞,然后可怜兮兮地说:「别、别联系我家里人,我、我怕……」
这男人,特别是如他这种自认为自己身上扛着责任与使命的男人,可不就喜欢这种保护人的感觉吗?
「你回家后,没进过厨房?」
「进过,我去厨房烧水、泡面,」我眼泪横飞(演技有进步,加鸡腿),「可我没有发现什么,家里跟平常一样,我、我……凶手是不是冲着我来的?是因为我不在家,所以才会……」。
我哭得不能自已,悲恸得上气不接下气,等下一定要多吃碗饭,演戏挺累。
「苏文什么到家的?」
「大概7点左右吧,我边吃泡面便追剧,他回来时,刚巧看完一集短剧,我就把垃圾丢到了厨房里专用的厨余垃圾桶,刚洗完手,他就回来了,大概就是这个点儿。」
「然后呢?」
「这个案子被这么多人关注,他的压力很大,没有抓到人,他也很沮丧,连东西都没有吃,就去睡了。」
那人还想问什么,我反客为主地问: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你们还怀疑阿文是凶手吗?」
我用力地捂着胸口:「或者你们是怀疑我是凶手?」
我这么柔弱。
这么善良。
你们竟然怀疑我?
过分!
不过,特意把凶案现场放在家里,不就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怀疑吗?
「只是正常询问。」那人面无表情地起了身,硬邦邦地说了一句,「如果你认为自己身体无恙,就跟我们走,假设凶手真的是来复仇的,那你会很危险。」
我坚持:「我要见阿文。」
「你知道一个尸体出现在一个警察的家里,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吗?」那人突然朝我吼了一句。
我想象得到啊!
可他没表现出来。
伐开心。
6
自从跟苏文恋爱以来,我便穿梭在各式各样的警察之间。
从我杀了第一个人开始,我就知道,这个人群是我的天敌。
我自然要充分了解他们。
刚开始,看到警察还会有点怕怕的,可后来,我发现他们没什么特别的,脱了警服,他们跟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,甚至更为俗气、愚蠢。
由此,我很享受戏弄他们,或者说是与他们斗智斗勇的感觉。
我被他们带到了警局,刚下车,就听见了苏文即将精神崩溃的狂号声:
「凭什么?
「这是我的案子,我查了他三年。
「你们凭什么说不让我参与,就不让我参与了?」
我认识他这么久,他嘛,人如其名,温文尔雅,即便是面对犯人,他也自带那种冷峻矜贵的气质。
总之,他是极少发脾气的,更别说如此发狂了。
我走进去,看见他憔悴得像被丧尸咬了,通红的双眼里各种情绪交缠搏斗,激烈得像是把眼眶炸裂开来,杂乱无章的胡须扎更彰显着他的疯狂与崩溃。
他站在正中间,旁边一群人围着他,却没人敢靠近他,自然也没人敢回答他的问题。
他怕是内心压制着的情绪如紧绷的琴弦彻底地被绷断了,却又无处发泄,只能尽力地狂喊了三声,那种无助又无力的感觉让我都有些不忍心了。
可没人理解他。
也没人去劝慰他。
最后,他还是跟自己和解了,他走到一个年长者的面前,几近哀求地说:「陈局,让我继续跟吧,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。」
可陈局不为所动,严肃道:「停你的职,是为了保护你,他已经找上门来了,这次是你家的清洁工,下次呢?」
「不会的,我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。」
接着,他简直是陷入了疯癫状态:「错了,错了,我们一开始就错了。
「张天宝,人民教师,38岁。
「何凤霞,老中医,56岁。
「陈凯,外卖小哥,25岁。
「谭江灵,群众演员,30岁。
「罗成,大学生,19岁。
「童梓彤,办公室小妹,21岁。
「王海钧,程序员,27岁。
「尹红,网文女作者,且还兼职给人做清洁,35岁。
「男女老少、各行各业他都杀,这些受害者在生活中没有任何的交集,无论是家庭住址,还是工作性质,再或者生活习惯、出入场所等等,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共同点。
「这根本就不符合一个连环杀人犯的逻辑。」
苏文简直是疯了,他自言自语地把整个案情说了一遍:「可是,就是他,都是他杀的,他挑衅警方,挑衅法律,他还寄匿名快递来预警,在寄快递之前,他就已经选好受害者,并且做了完美的善后计划。
「可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么多的人之中,挑选出这八个人的?」
这些案情,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了,可惜,什么证据都没有,甚至,他们连个怀疑的对象都找不到。
突然,苏文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,他的眼睛瞬间就聚光了,他痴笑着了说:「他们有共同点。
「他们都是被生活磋磨着而无力反抗的人。
「他不是在杀人,他是在救人。」
他定了定神,一副虔诚的姿态:「他是神。
「他只是想结束人们的痛苦。」
7
「疯了,疯了。」陈局气得脸都青了,命令道,「你赶紧给我去安全屋待着,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。」
「哈哈哈哈……该死的家伙,竟然敢自诩是神?」
他再次狂号起来,愤怒得好似有火龙在体内乱窜,鼻孔里发出那种兽的吼叫。
他摘下自己的警徽,狠狠地扔在地上:「你们不让我查,我会自己查。」
「他不是想来报复我吗?那就尽情地来吧。」
苏文霸气地一喝,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,说完抬腿就走。
可惜,不如意。
刚巧撞上被警察带过来的我。
他面色一落,直接冲到我的身边,推开我身边的两个警察:「你们干什么?」
其实,他们根本没有押解着我,只是我刚巧走在中间,他误会了。
苏文一把将我护在身后:「你们可以停我的职,但你们不能怀疑我的女人。」
有个警察小心翼翼地提醒道:「文哥,只是例常询问。」
可他不听:「你们想问什么,来问我。」
陈局不耐烦了,叱喝道:「苏文,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警察,不要忘记了一个警察的职责!」
苏文回道:「你刚停了我的职。」
他想要带我走,可这么多的警察站在这里,苍蝇看看他们的脸色都不敢轻易地飞出去。
「阿文,你别这样,只是问问话,我又不是没有被问过。」我拉着他的手,尽我所能地安抚他的情绪。
我最喜欢撩拨他的情绪了。
就跟手中的提线木偶一样好玩。
「我会保护你。」他郑重地承诺,「我一定会找到第二颗子弹的。」
对,这是关键。
我也在找他。
我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敢干涉我的事情的。
「没事。」我体贴(我装的),「我不怕。」
我要走,可他的手抓得我更紧了。
「我相信你们警察的办事能力。」
自然,这群废物,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?
我再次安慰道:「我也相信你,一定会抓到凶手的。」
啊!
每每想到他一步步地抽丝剥茧,却发现他这些年殚精竭虑地想要抓到的杀人魔,就是自己精心呵护的枕边人时,绝望感与破碎感会如同炸弹爆炸般地迸发出来,我便忍不住高兴。
或许,他现在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了,只是,他不愿意相信。
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,然后离开了。
陈局朝他的背影命令道:「你给我滚到安全屋里去!」
可苏文压根儿不理会他,陈局又朝一堆警察喝道:「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去拦着他!」
然而,依旧没有人动。
陈局那张鞋拔子脸气得都要抽了:「还不快做事!又想看着谁死?」
8
杀人是个很简单的事情,无外乎费点儿力气。
可如何选人?
如何制定完美的杀人计划?
才是令人费心的。
那天我在公司上班的时候,特意地尖叫了一声,有爱心的(其实是爱八卦的)同事便跟吃食的鱼儿似的凑了过来,问我怎么了?
还能怎么了?
自然是让你们这群智商低下的人给我作伪证呗。
人家的小手手是被这该死的铁皮划拉的。
印象要深刻哦。
到时候,警察要来问话的。
在地铁口,我特意地往人多的地方走,不出意外地,我被人意外地撞到了,崴了脚。
我特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有摄像头的地方,看清楚了,受害者死的时候,我在这里。
这还不够,五点之后,红姐还给我打了个电话,对我说:「秦小姐,卫生打扫好了,我先回去了。」
按法医的检测结果,红姐应该是在这通电话之前死的,那就意味着有人冒充红姐给我打了电话。
最可笑的是,红姐的丈夫声称她是五点才出门的。
这么一来,他就有说谎话的嫌疑了。
警方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来调查他,最后发现,这货开始只是单纯地想要蹭热度,之后,他家暴、赌博、酗酒等见不得光的事,都被警察给挖出来了。
因为我牵扯到了两个案子,所以,我的嫌疑还是最大的,他们依法扣押了我,正常程序是24个小时,不过,他们提前放了我。
因为,一则,我有不在场的证明;二则,受害者尸体上完全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指控我的证据,甚至,整个家里没有一滴血。
反倒是他们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,初步判断凶手是从楼上爬下来,然后从厨房窗口进入苏文家的。
这也许无法完全打消他们的顾虑,但好歹让他们没有了扣押我的理由。
有个警察给我道歉说:「秦小姐,这只是正常的询问,希望没有打扰到你。」
「配合警方办案,是我的义务。」我起身准备离去,脸上是一脸阴沉(内心是一片窃喜),就凭你们就想要查出我是怎么杀人的?
不够格。
我可是神。
「文哥那边?」
很明显,他们虽然都是陈局的下属,可他们的心更偏于苏文。
毕竟,他可是个大英雄。
能文能武就不说了,就他从前破获的那些案子,随意地拧一件出来,就够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。
其实,我偶尔也有点佩服他。
他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我杀第7个人时选择的地点呢?
怎么就能开枪打到我呢?
「没事的,他只是太悲痛了,毕竟她是因为他而死的。」
这句话,我说得格外的意味深长。